[an error occurred while processing the directive]

报告文学

当前位置: 首页 > 出版物 > 报告文学
返回上一页

“老兵精神”——永远的光芒

发文日期: 2021-06-29
对于未来,历史永远近在眼前。记住我们从哪里来,才知道我们向何处去。毗邻和田地区墨玉县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14师47团团部,如今叫老兵镇。此刻大地苍黄,秋叶飘零,长风中似乎翻卷着万千士兵的血性呐喊。面对一座丰碑,我凝立良久,泪湿眼眶。一件老军衣,代表了新疆老兵的全部历史。新疆遍地是感天动地的老兵故事。

风卷大戈壁,映日军旗红,

军垦第一犁,弯弓射苍穹。

铁骨敲天山,昆仑响晨钟,

汗水洗明月,化作满天星!

我登上昆仑峰,再没下来过!

我走进大戈壁,再没出来过!

我举起砍土镘,再没放下过!

我种下一棵树,再没离开过!

我用一生,把军装的颜色给了大漠,

死也不占一块绿地,

墓碑上,姓名、籍贯,永远向东!

——摘自拙作《致敬老兵——为新疆兵团成立60周年而作》

1、历史近在眼前

对于未来,历史永远近在眼前。记住我们从哪里来,才知道我们向何处去。

毗邻和田地区墨玉县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14师47团团部,如今叫老兵镇。此刻大地苍黄,秋叶飘零,长风中似乎翻卷着万千士兵的血性呐喊。面对一座丰碑,我凝立良久,泪湿眼眶。

这是我第二次前来瞻仰长眠在这里的47团老兵。

1949年,三大战役奏凯,中国大局已定,百万雄师高喊着“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口号,摧枯拉朽般跃向江南。此时,在中国解放战争的“最高统帅部”——河北省平山县滹沱河岸边那个宁静的小村庄西柏坡,毛泽东面对一大张全国地图,手中铅笔直指新疆。他加重语气对朱德、周恩来说,看来,解放新疆的事情要提前办了。

其时有情报称,西方某些国家和境外分裂势力正在密谋鼓动马步芳、马鸿逵等5个国民党败军之将,率部逃往迪化(现乌鲁木齐市)宣布“独立”,企图把占中国版图1/6的新疆从筹建中的新中国分裂出去。事态紧急,必须立即采取行动!

统帅部的电令传到彭德怀手上,第一野战军随即倾巢而出。为抢得先机,王震兵团(前身为三五九旅)没来得及准备棉衣就踏上征途,一路翻越祁连山,直叩玉门关。时值年首深冬,祁连山上狂风怒号雪深过膝,身穿单衣的战士只要停下来就会冻成站立的冰雕,仅5师就冻死163人。9月25日,深明大义的抗日名将陶峙岳和新疆省国民政府主席包尔汉率驻疆官兵通电起义,但部分顽军不听指挥,蠢蠢欲动。我大军受命兵分两路,第6军急驰北疆,第2军直插南疆。王震所率先头部队乘坐从苏联租用的45架飞机(租金28万银元)和数百辆装甲车和运兵车,沿北线向迪化全速进发。意气风发的指挥员动员大兵时说:“坐飞机不许把脑袋伸到窗外,不许把腿挂到门外!”上了飞机,大兵们一片哗笑:“门窗关得死死的,伸个毬!”

1949年10月20日,胡鉴率领装甲车营长驱1000多公里,最先抵达迪化,与当地的民族革命军和国民党起义部队胜利会师,各民族群众倾城而出,欢迎解放军的到来。三军十万将士振臂欢呼的大手,共同掀开新疆历史最新的一页。不过,最初起义兵和解放军战士说不到一起,解放军讲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多么艰难辛苦,起义兵鼻子里一哼说,你们跑了二万五千里,我们在后面追了二万五千里,还绕了不少弯路,比你们更苦更累!众大笑。

1950年初,新疆人民第一次见识了人民军队的本色。早年,国民党地方政府计划修筑一条流经迪化的引水渠,全长54公里,工程拖拖拉拉搞了几年还是个半拉子工程。王震率部入驻之后,决定立即复工扩建。工程人员为难地说,整个工程需要7000立方米石料,从数十公里之外运到沿途工地,起码得有100辆汽车拉运一个月,上哪里搞那么多汽车啊?王震大笑说,没汽车咱有拖拉机啊!

工程人员懵了,拖拉机在哪啊?

王震拍拍肩膀,在这儿!

5天后即2月21日,大雪纷飞,上万官兵涌上迪化大街,涌上沿途工地。人人肩上拉着一个爬犁,在绵延20多公里的冰雪大地上排成一条运石的浩荡长龙,拉回的成吨片石沿水渠一字排开。迪化老百姓奔走相告,跑出来看热闹,听了道旁文艺兵动员士气的快板书,他们看明白了,“快看,那个棉裤上打着补丁的大胡子就是司令王震!”各民族群众从未见过这样的军队,他们深深感动了。“解放军,亚克西!”的赞叹响遍全城,沿途送热水送烤馕的络绎不绝,很多人跑回家牵驴车、做爬犁,汇入运石大军。20天后,7000立方米片石全部运抵施工现场。从那以后,天山雪水年年流经这条花树成荫的“和平渠”,灌溉着两岸千家万户、片片绿洲,滋润着各民族的多彩家园。

新疆地广人稀,边境线空阔而漫长。为维护祖国统一,保障社会安宁,大军长期驻守是唯一的选择。1952年2月1日,毛泽东主席向驻疆10万将士发布了一道极富激情和诗意的军令:“你们现在可以把战斗的武器保存起来,拿起生产建设的武器,当祖国有事需要召唤你们的时候,我将命令你们重新拿起战斗的武器,捍卫祖国。”但是,新疆经济发展极端落后,物资极端匮乏,难以保证军需给养。始终心系人民的毛泽东对爱将王震说,王胡子,为避免大军长期驻守给新疆人民带来沉重负担,你们既要当战斗队,也要当生产队和工作队,走自给自足的道路,绝不能与民争利。

1954年10月,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宣告成立,10万官兵就地转业,编为十余个农业建设师和工程建设师。这是关系他们一生的决定。官兵们愿意吗?很多人不愿意。多少年来出生入死征战沙场,他们舍不得离开部队,更思念故乡的明月和温暖的家园,渴望回老家过上“二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驻守在这天苍苍野茫茫的大戈壁,哪年哪月是个头啊?摘下领章帽徽的那一天,他们跳脚喊过、骂过、哭过,但揩干眼泪之后,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留下了,一留就是一辈子、几辈子!

中国屯垦戍边史上一个前所未有的雄阔布局轰然展开!

“不占群众一分田,戈壁滩上建花园!”10万大军把青山碧水、耕地沃野让给人民,他们汇成一条条绿色洪流,沿荒芜的千里边境线一字排开,并团团包围了南疆塔克拉玛干和北疆古尔班通古特两大沙漠。“军垦第一犁”插进茫茫戈壁,成千上万的地窝子升起缕缕炊烟。在官兵血染的肩膀上,新疆大开发的浪潮以排山倒海之势,开始了铸剑为犁的壮阔进军。

那时的新疆一穷二白,无一寸铁路,无一家有规模的工厂,铁钉铁皮都不能造。人称“重工业”是钉马掌,“轻工业”是弹棉花,“第三产业”是烤肉串,1盒火柴能换2斤羊毛。1950年,10万官兵自制砍土镘、犁杖等农具6万余件,当年吃上了自种的蔬菜和粮食,第二年驻疆部队主副食全部实现自给。

要扎根要发展,必须办农场、建工厂。誓师大会上,王胡子大声问战士们:“咱们要建设新疆,没钱怎么办?向毛主席要吗?”战士们齐吼:“不!”“向新疆人民要吗?”战士们齐吼:“不!”“那钱从哪儿来呀?”战士们傻眼了。

王胡子激情澎湃地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从自己身上出!咱们都是穷光蛋,过惯了穷日子,一年一套军装改两年发一套行不行?没有资金,军装要那么多口袋有个屁用,改两个口袋行不行?在戈壁滩上开荒种地不用讲什么军人风度,把衣领去掉行不行?”

10万大军山呼海啸:“同意!”

于是新疆出现了世界上最奇特的、没有衣领的一支光脖子大军。省下来的军装、衣领变成了拔地而起的十月拖拉机厂、八一钢铁厂、七一棉纺厂以及发电厂、水泥厂等一批大型工厂,新疆沉寂千年的历史第一次响起工业时代的激情轰鸣。后来这些企业大部无偿移交地方,为新疆工业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坐落在石河子市的军垦博物馆陈列着一件已变成铁灰色的破旧军棉衣,是老兵王德明捐赠的,数十年戈壁风尘渗进每根纤维,上面补丁加补丁共计146块。面对展柜里的这件“百纳衣”,我驻足良久,泪光盈盈。

一件老军衣,代表了新疆老兵的全部历史。

90岁的老红军赵予征对我说:“其实,当时许多困难不是克服的,而是忍受过来的……”

2013年,我在新疆兵团采访近月,写了一篇报告文学《致以共和国的敬礼——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昨天与今天》,人民日报以两整版的篇幅刊发。今天,在47团团部的纪念馆,我看到其中一段文字高悬在一块红色展板上:

那是只有太阳的开始。十万雄兵铸剑为犁,开始了钢铁身躯与千里荒漠的大决战。放眼一望,大地上清一色的纯爷们儿,骨头撞得大戈壁叮当作响,粗犷的劳动号子震天动地。天哪!雄性的生活里好像缺了点什么?对呀,缺老婆!可10万光棍集中在人迹罕至的不毛之地,上哪里找咱们的七仙女啊?那时官兵一致,会上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一次大会,王震刚讲完话,台下一位老兵沈玉富突然站起来大声说:“报告首长,现在新疆解放了,天下也打下来了,你让我们留在新疆开荒种地守边防,没说的!不过等我们老了,你能不能在天山上修个大庙,让我们当和尚去?”

王胡子深深震撼了。是啊,没有老婆安不下心,没有孩子扎不下根。他大手一挥爽朗地说:“你们放心,老婆问题会解决的!”全场大笑,接着是暴风雨般的掌声。据说王震回京后郑重请示了毛泽东,说必须尽快吸收一批大姑娘入伍进疆。毛泽东回答,那就从你我的家乡开始吧。

2、老兵故事

新疆遍地是感天动地的老兵故事。

——为发展畜牧业,1956年,农六师104团派出吴德寿等4名战士远赴青海,购买了300头牦牛。他们赶着牛群一路翻山越岭,风餐露宿,战豺狼斗风雪,途经3省12县,行程8000多公里,野外生活400多天。回到场部那天,战友们见他们衣衫破烂,乱发如草,满脸胡须,已经不认识了,以为冒出4个雪山野人。出发时他们带上的100发子弹只剩了1颗,而一路生崽的牦牛从300头增至420头。

——站在著名的小白杨哨所高地上,161团政委陈毅民给我讲了“扛膀子”的故事。“扛膀子”,我在内地闻所未闻,在新疆兵团却人人皆知——那是兵团人捍卫祖国领土的一种特殊斗争方式。1969年珍宝岛事件之后,中苏双方在边境陈兵百万,稍有不慎就可能擦枪走火,因此双方边防军人十分谨慎,谁都不敢开第一枪。但那时苏联是超级大国之一,横行霸道惯了。西北两国接壤之处少有人烟,苏方趁机不断蚕食我国领土,动辄把铁丝网、边界标识物移进中国界内几公里甚至十几公里的地方。兵团人当然不答应,他们采取“以民对军”的“人海战术”,男女老少一拥而上,一夜之间把苏军搬来的铁丝网、标识物再搬回原处。苏军气急败坏,不时开来武装直升机、装甲车进行恫吓阻拦。兵团人知道他们不敢开枪,毫不在乎,喊着号子排成一堵墙,侧身同苏军士兵撞肩膀,俗称“扛膀子”,一直把他们挤到边境线以外。陈毅民笑着说:“也怪了,吃黑面包的苏联兵就是扛不过啃窝窝头的兵团人。”几十年“扛膀子”扛下来,兵团人把国土保住了,中外划定边境的时候,全兵团总计扛回300多平方公里!

——农十师185团的沈桂寿,江苏支边青年。1979年,他见国境线对面的苏军哨所飘扬着国旗,心想我们这边也应该升国旗啊!他老远跑到县城没买到国旗,于是和妻子动手做了一面,然后在地头砌了一个石座,把一根高高的白杨木杆竖起来。以后每天清晨,他都跑到地头升国旗,雷打不动风雪不误,整整升了15年,直到1994年退休。后来团部派来新人,继续坚持每天升国旗。90年代,哈萨克斯坦与我国共商边境线时,对方一位将军充满敬意地对中方人员说:“你们那边总有个人天天升旗,开始我们以为是军队派下来的呢,没想到是个孤老头。我们愿意承认,这片地方是中国的领土!”

——47团的故事更为惨烈。1949年12月,我军获悉国民党顽军正在南疆和田阴谋策动叛乱,刚刚抵达阿克苏的第2军15团奉命前往平叛。阿克苏与和田之间隔着被称为“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为抢时间出奇兵,1800名官兵每人负重30公斤,在政委黄诚率领下一头闯进茫茫沙海,渴极了就喝马尿、嚼植物根,脚板打了血泡就用布裹上。寒风凛冽,狂沙弥天,战士们踏着流沙日行近百里,18天行程800公里。当他们横穿世界第二大沙漠——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奇迹般出现在和田时,当地群众惊呼:“天兵天将到了!”闻风丧胆的叛乱分子不得不放下武器举手投降。一野司令员彭德怀、政委习仲勋闻讯大为感奋,特致贺电15团:“你们进驻和田,冒天寒地冻,漠原荒野,风餐露宿,创造了史无前例的进军纪录,特向我艰苦奋斗、胜利进军的光荣战士致敬!”

和田大局安定下来,15团奉命调往别处。两个营登上汽车已经出发了,彭老总的一道紧急命令忽然传下来:“和田局势复杂,部队万不能调!”军令如山倒,15团官兵就地转业,改编为新疆兵团14师47团,从此一生留在昆仑山下。

那以后,官兵们不再有呐喊冲锋的故事了:团长蒋玉和拉上妻子宋爱珍开始上街拾粪;开荒时,神枪手孙春茂被毒蜂子蜇死在大田里;副连长吴永兴夜里巡查时牺牲在水渠里;饲养员宋常生累死在牛圈里;战士文化学发高烧死在卫生队里;王毛孩负责给学校挑水,天天挑年年挑,一直默默挑到离休。几十年后,炊事员郭学成患了老年痴呆症,老伴孩子的名字都叫不出了。座谈会上,老人家怔怔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当时我很奇怪,场领导把他找来能说什么?只听场领导一声问:“你是哪个部队的?”老人腾地站起来敬礼高喊:“十五团二营三连战士郭学成!”

那时的他,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当年,30多岁的甘肃老兵刘来宝娶了17岁的维族姑娘努尔莎汗,她自此改姓为刘·努尔莎汗。姑娘特别能吃苦,怀孕10个月了还跟着丈夫在地里干活,结果婴儿落生在沙棘丛中,半小时后夭折了。我问她,你和刘老汉过得好吗?努尔莎汗故作生气地说:“他不听话,离休后我不让他去连队干活了,可他像老鼠一样总是偷偷溜出去。”全场哄堂大笑,白发老兵们个个脸上洋溢着骄傲幸福的笑容。

新政权成立之初,很多地方缺干部,47团的津民杰、曹玉书奉命调往民丰县担任县委书记和副书记。面对全县严重缺水的艰难局面,县委经过深入调研和论证,决定动员全县人民轮番上阵,从昆仑山引一条“长流水”下山。从1966年8月18日宣誓动工,到1971年8月18日水到渠成,历经5年奋斗,人口不到两万的民丰县先后出动30万人次,白天凿山挖渠,夜晚住地窝子。靠着“一把铁铣一扁担、一把大锤一钢钎”,硬是在昆仑山下凿出一条长达5656米的石渠(加上两头引渠共7120米)。自此昆仑雪水从春到秋灌溉着民丰大地,从根本上解决了全县长年无水灌田的干渴历史。该水渠以开工之日命名,被称为“八一八工程”,建设过程中,先后有3位维吾尔族同志牺牲在工地。后来民丰县人民又多次上山扩建水渠,加建电站等等,前后耗时十余年,比河南林县红旗渠的建设时间还长。县委宣传部长司海涛特别领我到昆仑山下的“八一八”引水渠闸门处参观。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嶙峋的山石和峭壁上,当年锤砸钎凿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仰望头顶高耸入云的岩壁,俯瞰深达数丈的淙淙流泉,回想当年全县党员干部和人民在“文革”动乱的冲击下坚守阵地,大干苦干,一年四季不下山,终于让这条通天清泉一泄而下,世世代代浇灌着民丰人的梦想之花。

我请县里找来几位当年参加过“八一八”工程建设的维吾尔族老乡座谈,他们个个肤色黝黑,满面沧桑:67岁的吾布力·买提克热木,15岁时上了工地,在山上整整干了9年;58岁的买买提·艾力木,17岁上了工地,因家穷娶不到媳妇,挣了150元工钱才结的婚;吾吉阿卜杜拉·阿西木18岁上山,干了10年;艾合买提江·买提图尔孙整整干了 14年。

大漠老兵,哪个不是擎天一柱!

上世纪90年代,兵团首长到47团慰问这些老兵,问他们有什么要求?老兵们说,我们从进驻和田那天起,50多年了,没出过大沙漠,没坐过火车,没见过县城,绝大多数战友死在这儿了,趁我们还活着,能不能拉我们出去坐坐火车看看新风光?首长的眼泪下来了。经兵团安排,1994年10月,尚能行动的17位老兵终于坐上火车,到达他们早就听闻的“戈壁明珠”——石河子新城。面对广场上矗立的王震将军雕像,没有任何人组织,没有任何人命令,步履蹒跚的老军人自动列队,颤抖着老手向将军行了庄严的军礼,肃立在最前列的李炳清大声说:“报告司令员,我们是原五师15团的战士,你交给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接着,老兵们扯开苍老而嘶哑的歌喉,唱起一支老军歌《走,跟着毛泽东走》。歌声中,老人们泪水纵横,围观者无不动容。后来,这些老兵又到了北京,上了天安门城楼。看到祖国大地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回到团部老家,他们高兴地对儿孙们说:“这辈子没白干!”

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在给47团老兵及其后人的回信中高度赞赏了新疆的老兵精神:“长期以来老战士们为屯垦戍边、建设边疆做出了重要贡献,谨向老战士们表示崇高敬意和诚挚问候,祝愿他们身体健康、生活幸福,以老兵精神激励更多年轻人为祖国边疆的长治久安和繁荣发展做出贡献。”

3、人人车上有一个行李卷

2019年11月14日,我从乌鲁木齐飞抵南疆重镇、地区行署所在地和田市。

和田市旧称“和阗”。南倚昆仑山脉,北临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最南端的城市。人口近40万,少数民族占88%,汉族占12%,是维吾尔族、汉族、回族、哈萨克族等21个民族共同组成的多民族聚居城市。走在街上,美女如云,逶迤成行,孩子们花花朵朵,与内地都市相比,端的是一种别样风情。和田曾是古丝绸之路上的重镇,以盛产“老三宝”即艾德莱斯丝绸、手工羊毛地毯、和田玉著称。和田玉品质上佳,纯净温润,据说佩之可以养身怡神,温润性情,福寿双至,堪称天赐之神物。我猜想那一定是西天王母娘娘晨起梳妆时不小心遗落在人间的一块玉饰,有幸掉在中国新疆,遂成和田大业,畅销全国和世界。

在新疆,大量扶贫干部是“疆二代”、“疆三代”或留疆复转军人、援疆干部及入疆工作的大学生,还有很多少数民族干部。自治区扶贫办主任陈雷,1954年出生在阿图仁市,祖籍为福建省晋江,父亲作为解放军战士于1954年入疆。陈雷的网名即为“晋江”,那一份深藏心底的绵绵乡情,尽在其中,令人感慨!

地处昆仑山下、沙漠之边的和田地区太远太偏了。在大漠上乘车数小时,睡着醒来一看,景色与出发时一模一样。我笑对司机说:“看来这几个小时你根本没动!”年年从春到秋,这里常刮沙尘暴,当地叫“黑风暴”。严重时能见度仅为数米,大白天黑如夜晚,有民谣戏称:“和田人民真幸福,一天要吃八两土,白天吃不够,晚上接着补。”

内地扶贫工作再难,比不上新疆难,和田则难上加难!

历经多年苦战,和田地区扶贫工作取得大幅度进展。但是至2019年,和田仍然面对着34.97万人脱贫、547个深贫村退出、7个深贫县市摘帽的攻坚任务。决战决胜的时刻已经到来。张张日历像落叶一样飘零——距离2020年底只有不到400天了。

和田地区行署副秘书长、地区扶贫办党组书记杨桦是一位风风火火的女性,说话快、脑子快、走路快。她委派和田电视台驻扶贫办记者胡旭东做我的向导,一方面帮着做些联系工作,一方面还可兼顾拍些基层扶贫工作和成果的视频,一举两得。胡旭东是疆三代,原籍湖南,30多岁,个子不高,为人老实淳厚。2019年8月,他被借调到地区扶贫办。听到这个消息,杨桦书记形容他犹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万箭穿心,生无可恋!”。我大笑不已。胡旭东很老实地承认,杨主任说的对。确实,他知道扶贫是当下最难也最累的工作,从此别再想什么双休日、自驾游了。怎么办?小胡想定一招,那就“偷奸耍滑、得溜就溜”吧。最初,他找个“理由”就回电视台,不是开会就是编片子。后来,他看到全地区上上下下的扶贫办废寝忘食,日夜奔走在大漠戈壁、偏乡远村,访贫问苦,实心实意地为各族乡亲们办好事,乡亲们的日子也变得越来越好,这一切让他深深地感动了,渐渐地,胡旭东全身心投入到扶贫工作中埋头苦干……

有一次他打开车后备厢,我惊异地发现里面塞着一个很大的行李卷,我问为什么?我这才知道:

——新疆所有党政机关、事业单位、地方国企的干部,从省级到最基层,都有包户住户任务,少则3户、5户,多则1组1村,这是铁律。

——规定要求,每人每月必须到包户家住一夜(这就是人人自带行李的用途),向村民宣传和讲解国家发展、党的政策、民族团结、扶贫任务等等;了解农户家庭情况、思想动态,指导脱贫路径,帮助孩子就业。语言不通就带个翻译,一时找不到翻译就通过手机进行三方对话,费老劲了!过年过节,提着慰问品上门“串亲戚”更是必不可少的“自选动作”。

——早晨起来吃罢早餐,规定每人必须向农户交30元伙食费,如果有肉菜,起码要交50元以上。所有路费、饭费,一切自掏腰包。

——每人限期限责,必须带领自己的包村、包户按进度要求脱贫。和田地区许多县乡扶贫干部异口同声对我说:“包户就是你的亲戚了,你能看着自家亲戚受穷受难不管吗!”

为了维护社会稳定和长治久安,为发展经济造福人民,新疆各级干部就这样怀着火热的心,以“老兵精神”勇敢地扑向贫苦乡村,扑向大漠戈壁,扑向自己的使命与责任。家,对他们而言“只是换衣服和洗澡的地方”。他们的忠诚、信念、爱心犹如磁石,以强大的凝聚力团结起各族人民,在新疆脱贫史和发展史上写下前所未有的动人篇章。

和田地区乡村振兴局